劍雲老師說：“功夫好的未必都善打，善打的也未必功夫都好。我二哥是先天實力超衆，贏了不少功夫比他大的多的人，除了老先生，我二哥眼裏沒有其他的人，連老先生也覺著他太好動手，動手不要命。後來得知我二哥一隻眼睛瞎了後，老先生說，這回他的一條命算是保住了。”
我問：“練武的瞎了一隻眼，怎麽叫保住命了呢？”
劍雲老師說：“老先生的意思是我二哥瞎了一隻眼後就不會總找人比武了。我二哥經常動手，沒輸過。贏的人多，結仇就多，老先生耽心他早晚會有閃失。我二哥在他瞎了一隻眼後，對外說不練拳了，實際上，他那幾年是閉門苦練。比武得有功夫，但並不是完全比功夫，是兩個人心性的全面較量。我二哥眼睛出事前，看人非常毒，一下子就能看出對方的弱點。動手一刹那，就看誰先抓住對方的弱點。他天生膽大，動作反應都比別人快，這是他先天的實力。我二哥瞎了一隻眼後，靠一隻眼看東西，左右距離感不一樣，他那時候都抓不著我。有一次，我下樓，他想攔住我，結果他沒有攔住。”
我問：“這麽說二師伯（我們都是這麽稱呼存周先生）瞎了一隻眼後，實戰就不行了？”
劍雲老師：“剛開始的時候他很不適應。對外說不練拳了。實際上那幾年他下了大功夫，也練出了不聞不見的知覺，他能靠身體察覺對手的情況，感覺比用眼睛看還靈敏準確。庖丁所謂：以神遇而不以目視。先父常說：中和而至虛靈。性至中和，超乎實力。我二哥的功夫後來也到了這一步了。”
我問：“聽說二師伯在上海時，有一次曾用黑布蒙住雙眼與人切磋武技？”
劍雲老師：“是有這麽回事。來人善用刀，我二哥說：‘你就用刀吧，砍傷了我，不用你負責。’我二哥赤手空拳又蒙住雙眼，讓來人用真刀隨便砍。結果那人砍不著我二哥，一連幾次，我二哥都把他的刀奪了下來。最後，我二哥對他說：‘我就站在這裏不動，你來吧。’那人把刀鋒在我二哥的身上猛地一抹，我二哥隨之身體一轉，又把那人的刀奪了下來。我二哥大褂上連個刀痕也沒有，這就是沾化中的靈勁。那人懷疑我二哥的大褂有文章，結果我二哥脫下大褂遞給他看，他用刀在我二哥的大褂上一抹，結果把大褂抹出個口子。我二哥對他說：‘你看看白白壞了我一件大褂。’於是那人徹底服了我二哥。”
老話講，比武較藝，七分在人，三分在藝。一個人若是技擊這塊料，再技藝上身，就如虎添翼了，所以孫存周先生練了三年拳就能打遍天下，但這時孫存周先生還沒有超乎實力，只是善於發揮其實力。後來孫存周先生通過下大功夫修悟，40歲後性情漸臻中和，於是超乎實力，技擊功夫獨步當時。當然若先天就不是技擊這塊料，即使練出一身的好功夫，動起手來也難免有時被低手打翻。話說到這裏，是不是沒有技擊天賦的人無論下多大功夫都是在白費勁呢？當然不是。對於自己來講，只要下功夫就一定會有進步。但並不是因爲你比別人下的功夫大，你就一定比別人功夫強。即使你比別人的功夫強，比武也未必就一定能戰勝對方。其實任何事情都是一樣，技藝也罷，功夫也罷，都是取勝的因素之一，但不是唯一。一個人的氣質對於技擊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因素。所以天下武功有千百種，雖說只要下功夫就一定會有進步，但未必都能變化氣質，超乎實力。只有那種能將氣質訓至中和的武功，才能夠使練習者真正實現超越先天的自我，超乎先天實力。當然下功夫是基礎，如齊公博前輩就是這種變化氣質最終超乎實力的又一個典型。孫存周先生是技擊天賦本來就高，再下大功夫，將氣質訓至中和的一個典型。齊公博先生是技擊天賦不高，也通過下大功夫，將氣質訓至中和的另一個典型。劍雲老師講，齊公博先生無論行止坐臥，別人都按不上、抱不住、打不著，遍體虛靈。所以，若將氣質訓至中和，沒下過大的功夫，是不可能達到的。
